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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楼诚】阳光下

第79章

明诚背上微微一僵，他没有回头，缓缓抬起双手做投降状，感觉到抵在后脑的枪管也跟着往后退了一点，他马上转身，手上的门钥匙用力甩了出去。

黄铜钥匙照脸砸过来，站在明诚身后的人下意识抬手去挡，才接到钥匙，明诚的拳头已经打了过来，又在快要打到他时硬生生的停住了。

“孟韦？”门口光线昏暗，明诚差点就把方孟韦一拳撂倒，还好及时收手，把方孟韦手上的枪给压下来，“小孩儿玩什么枪，当心走火伤到自己。”

“我20了！”方孟韦也认出了明诚，气得先声明自己已经成年人，把手上的枪在指间转了一圈，然后干净利落的退了子弹，把枪收回枪套里，“阿诚哥，我记得报纸上说你和楼哥都……”

“俩大汉奸被锄奸队给为民除害了呗。”明诚满不在乎的耸耸肩，笑着说：“你也在三青团好几年了，这些门门道道，自己懂就行了。”

“明白。”方孟韦马上了然的点点头，连周佛海都能在共产党、国民党和汪伪政府之间反复横跳，明楼和明诚暗中帮着国民政府做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，方孟韦也就不多问了。

“我哥给你的钥匙？”方孟韦看了看自己接住的钥匙，把它还给明诚，心里有些微微的失望。方家在重庆住了好几年，方孟韦偷偷寄了一套家里钥匙给方孟敖，就希望他能回家看看，没想到家里人都搬走了，方孟敖宁愿把钥匙交给明诚，也不出现。

“是啊，我过来办事，行程是绝密，你哥说家里没人，让我随便住，咦，你一个人住？”明诚随方孟韦进屋，诺大的小楼里空无一人，方步亭连个下人都没留下，方孟韦一个人怎么生活？

“我爹升任中央银行总裁，姑爹跟着他一起上任了，木兰也跟着转学去了上海，我还有点事，得多留几天。你放心，我会做点简单的饭菜，饿不着我的，家里就我一个还清静些。”方孟韦没有说，他总被教导周围全是特务，疑神疑鬼的，家里只有一个人还安心些。

明诚听到方步亭上任央行总裁，立马想到前几个月收到的情报，宋子文的金融开放政策要开始了，方步亭就是实施人。如果成功，对中国来说是好事，但如果失败，可能方步亭也会被牵连，不过这只是明楼的最坏猜测，方孟韦才读到初中就去了三青团，完全不懂金融，和他说这些也没用，明诚也没多说什么。

方孟韦把手上网兜里的蔬菜和一条鲢鱼放进厨房，从米缸里舀了一碗米倒进小盆里，抱着盆坐到窗边开始熟练的挑米里的小石头。

明诚帮着方孟韦一起做饭，他用抹布包住鲢鱼头，用力一砸，然后开始刮，用小刀划开鱼腹取出内脏，再扔到水槽里，转头去找了半天水缸时才想起现在在重庆方家，不由得哑然失笑，回到水槽边拧开水龙头，一边洗鱼一边问方孟韦，“怎么重庆的米也这么多石头？”

“前几年为了不让日本人打过来，长江断航，物资运输困难，民间配给都是这样，我们家还算不错了，有官方特批，米面肉菜都没断过，好多人家连掺石头的米都吃不起呢。”方孟韦很快挑完米里的石头和米虫，把小盆拿在手里荡了两下，然后走到水槽边淘米，“城区只有三分之一的地方铺了自来水管，原来还经常被日本人的轰炸机炸断，我们这里运气好，一直没被炸到，这水不能直接喝哦，要放一会儿再煮开才行。”

“还没我们的井水干净。”看着水管里流出来的浑黄细流，明诚小声的嘀咕了一句，把洗好的鱼放到砧板上，拿起菜刀，“你喜欢什么口味？”

“这边吃得辣，我过来六七年，也习惯了，你吃得惯吗？”方孟韦很享受一个人在家的独处时光，安宁惬意，也不用防备什么，不过一个人住久了，连说话的人都没有，还是有点寂寞，今天看到明诚过来住几天，他也特别开心，想做几道合明诚口味的菜。

“一点点还行。”明诚手起刀落，把鱼切成几块，捏了一撮盐抹到鱼肉上，加上一勺方孟韦抱出来的豆瓣酱一起腌着，“我大哥这方面就不行，以前是辣一点都受不了，上次来重庆，辣得他天天白菜拌白饭，现在好多了，什么都能吃……”明诚差点说漏嘴，赶紧换了个话题，“你怎么一个人留在重庆，有什么重要任务吗？”

方孟韦轻笑出声，明家大少爷挑食几乎是理所当然的，方孟敖在这方面也不遑多让，连红酒雪茄都要指定牌子，“我在中央党部，后面可能要平级调动到上海警察局，现在正在办工作交接。”

“哦。”明诚眉尖轻轻一挑，和暗中已偏向共产党的方孟敖不同，方孟敖当年离家出走后，方步亭生怕小儿子再行差踏错，管束极严，方孟韦16岁初中毕业就被强制进了三青团总部，跟着到中央党部，现在又要调警察局，他和国民党的羁绊太深，自己在他面前一言一行都得小心。

“诚哥，这几件衣服是我没穿过的。”晚饭后，方孟韦抱着几件毛衣和大衣到客房交给明诚，“我俩尺码应该差不多，你将就穿一下。”

“我的衣服够穿了。”明诚本来想推辞，方孟韦却把那堆衣服往他面前一推，小声说：“你这身不合适，都换了吧。”

明诚打量着自己身上的衣服，他和明楼这几年已经习惯穿棉军装，这次是乔装到重庆，他专门换了一身日常便服，在国统区大部人都这么穿，走在街上也比较低调不显眼，没看出哪里不合适。

“平山聚合生毛衣，曲阳安菊毛裤，雁北三环土布做的衬衣。”方孟韦指着明诚那一身衣服低声说：“都是共产党解放区产的，只有一两样就罢了，从头到脚都是也太显眼了，被军统看到不好，他们最近特别敏感，连自己人都查，你还是小心些。”

“军统在内斗？”明诚没想到方孟韦这么眼尖，马上把毛衣脱了下来，换上方孟韦的，再听到他说军统还查自己人，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，赶紧问道。

“我也不清楚，反正闹得厉害，你出门自己也小心些，证件一定要带上。”方孟韦没有说太多，但警示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，他离开后，明诚皱着眉在房里坐了许久。